[舊文重貼][科幻小說] The Man in the High Castle (Philip K. Dick, 1962)

（原文發表於天空部落，06/10/2013）

這本書在科幻圈太過著名，我就不避諱暴雷了。

故事裡的1962年是軸心國在二戰勝出的世界：羅斯福早在1933年就被暗殺，日本在珍珠港摧毀美國艦隊，納粹德國在1941年解決了蘇聯。戰後的美國被德日瓜分，各自占領東西岸，留下中間的衝突區，猶太人到哪邊都不受歡迎。而在這個世界裡，有個美國人寫了一本小說《沉重的蚱蜢》（The Grasshopper Lies Heavy，出自《傳道書》12:5），講的是英美戰勝後的世界會如何發展。這本書在美東德國占領區及歐洲成了禁書，在美中地區則是暢銷書。而傳說，這個作者躲在一個叫做「高堡」的地方裡。

PKD的這本作品被一些人歸功為將平行歷史類型帶進科幻小說領域，它也當然探討了一些假想歷史發展下的議題：日德在美國本土的爭奪，上流日本人對美國歷史文物的趨之若鶩（導致贗品大量出現），還有第三帝國的繼承權之爭。雖然書內一半的角色都只是普通人，他們身上某部分的重要性到最後就會串起來。還有有趣的是，不少角色大量運用《易經》占卜來做決策，而這點也成了劇情的最終關鍵。（事實上，PKD在寫作的時候，就是在角色們提出疑問時自己去占卜，然後把《易經》的答案寫進去，再根據這答案來發展劇情。）

這本書在國內類型文學圈向來被當成平行歷史／反烏托邦小說經典，但它真正的用意是玩弄「真實是什麼？」，因為書裡那本《沉重的蚱蜢》描寫的歷史又跟我們的歷史有所出入──美國躲過了珍珠港突襲，英國在北非打敗隆美爾，二戰以更決定性的方式結束。戰後英美深入金援東亞國家，共產黨勢力消褪，最終英國成為全球霸主，與美國展開冷戰。《沉》的作者說他是用易經占卜的方式寫出這種劇情的──既然書中的《易經》永遠「鐵口直斷」，這暗示了《沉》的歷史才是真正的歷史。那麼，我們手上捧著PKD這本書的讀者，是不是也活在一個假的平行歷史裡呢？

就像書裡的歷史，很多人物都有其偽裝的身分，為了不同原因而掩飾自己。真真假假，虛實模糊，這就是PKD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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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KD自己在1974年的訪談中說他從1961年起就用《易經》來指引人生抉擇。然而諷刺的是，他在兩年後的另一篇訪談中說：

不，我已經不用《易經》了。我告訴你，《易經》告訴我的謊比我認識的人都多。它有自己的個性，狡猾又邪惡，只講你想聽的東西，傷害的人卻比我願意承認的還多...

...有一次我攻擊它。我問它是不是惡魔，它說是。然後我問它是不是上帝的代言人，它說不。它也說自己是徹頭徹尾的騙子，至少我的解讀是這樣。換言之我設計了它。我一次問兩個問題，它說它喜歡說謊。然後它說，糟糕，它講錯話了，但為時已晚──

看來PKD曾經相信《易經》真能揭開宇宙的真理，也許能替他在這虛虛實實的世界指引一條道路。但它最終令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