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說] The Calculating Stars (Mary Robinette, 2018)

作者在2012年出版過一篇短篇故事"The Lady Astronaut of Mars"，故事內容相當簡單：年紀已高的女性太空人Elma York與丈夫住在火星殖民地，被太空當局IAC忽視已久的她突然接到徵召，要去人類的下一個殖民星球鋪設傳送門。但這是個有去無回的任務：與其送一個年輕、還有前途的太空人，不如送一個備受景仰、啟發無數新生代太空人的傳奇人物去吧，這樣還有絕佳的宣傳效果。儘管主角已來日不長的丈夫也鼓勵她出發，但她真的該丟下無力獨居的丈夫嗎？故事和太空探索幾乎無關，而是著重在人情面的掙扎。

（你可以在Tor.com閱讀這篇故事。該故事在2013年入圍雨果獎，但因為最一開始是以有聲書形式發行，所以被剃除資格。隔年它捲土重來，拿下2014年雨果獎最佳中短篇。）

這本書便是"The Lady Astronaut of Mars"的前傳，或者說是借用該故事的精神來大幅擴充這個世界觀。

在這本書的平行時空中，一枚巨大隕石於1952年擊中乞沙比克灣，華盛頓遭摧毀、美國政府幾乎全滅......住在郊區的York夫妻逃到軍事基地後，身為傑出數學家的Elma靠著身為火箭科學家的丈夫與氣象學家的兄長的幫忙，推算出隕石將替地球帶來浩劫般的溫室效應。因此，當務之急是發展向外殖民的太空計畫，如此才能讓人類逃過覆滅的命運。

Elma身為數學家，自然開始在太空中心的計算員部門幫忙。但Elma也是個傑出的飛行員──她二戰時參加過女子航空勤務飛行隊（WASP），駕駛新戰機遞交到前線，曾在毫無武裝下甩掉兩架德軍戰鬥機。身為一位熱愛飛行的人，Elma自然也盼望著能成為太空人。但是，在衝破大氣層之前，她得先衝破最巨大的阻礙──性別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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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你也許會說，這不就是2017年電影《關鍵少數》的題材嗎？作者說她其實在電影原著問世前就在寫這本書了，而且對《關鍵少數》的問世非常高興，因為這正好能證明計算員部門裡面真的有黑人。（不過，Elma本身是來自美國南方的白種猶太人。）

作者選擇使用這種平行時空設定，其實非常聰明：既然人們被迫在1950年代提早發展太空科技，IBM的電腦技術就尚未成熟，必須仰賴人類計算員（computers）。最後人們發現，為了應付非預期狀況所需的飛行計算，太空船上必須有身兼計算員的太空人才行。而幾乎所有計算員都是女性，這便大大提升了女性上太空的機會。這種設定厲害吧！在真實世界，除了最早期的少數任務，我們得等到1980年代的美國太空梭任務才能慢慢見到較多女性的身影。

如今，太空人是男性專屬職位的形象也正在扭轉。2019年10月，兩位女性太空人首次進行了全女性的太空漫步任務，連地面的管制人員也由女性擔綱。記得當時看到，有個太空人在訪談中說，她女兒講到太空人時是用「她」這個代名詞；這表示對新一代的孩子來說，女性太空人跟男性太空人是一樣理所當然的。

另一方面，1950年代仍是各種歧視仍盛行的年代，白種男性佔據了一切優勢。正如《關鍵少數》創造出的白人優越主義虛構角色，書裡的IAC高層當然也有這樣的人存在，而每章前面的「新聞報導」也不時流露出性別的刻板印象。社會賦予的壓力，不僅僅是職位，連行為舉止到服裝儀容都無所不包。

因此，太空任務的快速推動迫使女性們更積極地對抗偏見與不公。主角的努力甚至使得她在入選太空計畫之前，就贏得了仰慕者給她的名號──The Lady Astrona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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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書名其實有兩個意涵：可指替殖民星際之路計算，也可指這群女性計算員群星。（你幾乎能聽見《關鍵少數》的主題曲跟著響起。）

本書走的是流水帳式的敘事風格，比較沒有戲劇化的高潮迭起的感覺，電波不合的人也許會討厭它。話雖如此，個人覺得它仍相當有力傳達了主題，並在結尾將希望感推到了頂點。

書裡也有稍微觸及黑人和華人承受的歧視，但可惜的是沒有講太多。（事實可能是，女性議題和種族議題參在一起就變得有點棘手──前陣子的Black lives matters運動就反過來燒到亞裔族群。）不過，主角有個計算員朋友Helen是台灣人──她還在書中教主角怎麼用台語罵人（Li Ki Si，哈哈！）。

但作者在書末說，該角色的原型為Helen Ling，出生於香港，是最早進入NASA噴射推進實驗室（JPL）的非白人計算員之一，據說非常聰明，在那裡以主管身分領導了無數女性。當時還沒有產假這種事，但Helen Ling特別照顧手下的員工，會在她們產後重新雇用她們。這群計算員於是自稱為"Helen's girls"。

（補：後來看網路上的影片才知道當年水星計畫時有一個非正式的女性太空人計畫，被人們稱為 The Mercury 13，這些女性遇到的歧視和打壓跟本書也有非常多的相似之處。附帶一提，當中資歷最深的 Wally Funk 被亞馬遜選為 New Shepard 太空船載人首航的乘客。）

Helen Ling

不知道作者為何要特意將Helen改成台灣人（還在別人喊她Chinese時糾正之），這也許跟當今的政治局面有關吧。畢竟，在1958年823砲戰時，美國人的紀錄片還把台灣喊成Free China哩。台灣人會開始特意區分這種差別，是很後來的事情了。

本書一口氣奪下2019年雨果、星雲和軌跡三大獎，而作者也計畫寫下一系列續集。希望書裡的Helen（以及幾個黑人女性）將能獲得更多重要的戲份啊。

話說希拉蕊‧史旺為了在Netflix的新劇飾演太空人，還造訪NASA接受訓練哩。很快的人類將重返月球、甚至前往火星，我們能否看到第一批先鋒中有傑出的女性參與呢？雖然有點糟糕的是，第一個重返月球的女性有可能只是日本富豪前澤友作的伴遊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