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說] Beggars in Spain (Nancy Kress, 1993)

作者在本書序言中說：「身為一個需要很多睡眠的人，我很羨慕那些不需要的人...」然後她簡述自己如何從1977年起嘗試寫個關於睡眠的故事，直到1992年的中篇〈西班牙乞丐〉才獲得成功，贏得了雨果與星雲獎。「但我有種揮之不去的感覺，主人翁的故事才剛開始...」於是這個故事被擴寫成小說。而且不只一本，而是整整三本。

故事的設定前提非常簡單：富翁Roger Camden雇用基因學家把實驗性的科技用在他未出世的女兒Leisha Camden身上，使她這輩子永遠不必入睡──而當一個人每天都能多出八小時學習或工作，不會被身體的休息機制拖累，自然就能變得更聰明、更早熟、更有成就。但Kress在這兒插入了第一個變化：Leisha的母親在人工授精時，意外懷了Leisha的雙胞胎，她的普通人姊妹Alice。

於是第一段故事（原始的中篇內容，設定於2008年）便透過Leisha與Alice的成長歷程，以及姊妹與父母的不平衡關係來探索「不睡者」（sleepless）的奇特處境。Alice是個普通人，一生沒有Leisha這般的傑出成就，也不曾得到父親青睞，但她真的就是平凡無奇嗎？

Kress同樣用中篇的形式來寫本書的第二、三、四篇，繼續把故事變奏。不睡者──現在人們發現他們的不睡基因更使他們幾乎能長生不老──開始成為美國的菁英階級，掌握了重要的經濟力量，但也成為受社會與國家排斥的對象，迫使不睡者建立自己的自給自足社群（但對普通人抱持同情的Leisha Camden並未加入）。在這種緊張氛圍下，有科學家宣稱找到方法讓普通人變成不睡者──這是真的嗎？當科學家莫名其妙身亡時，誰是幕後主使呢？故事的第二部便將新舊階級的緊繃張力拉到最大點。第三部延續這種關係，並替第四部（時間已經來到2091年）鋪路：大部分不睡者居住在地球軌道上的庇護所，但他們的領袖依舊在算計著與普通人類徹底斷絕關係，而最新一代的超級人類也在軌道上誕生。這群人會成為不睡者終將主宰世界的關鍵，還是反過來？

「西班牙乞丐」事實上是個值得玩味的比喻──如果你給西班牙街頭的每一個乞丐一塊錢，那麼他們會不會撲上來吞噬你？如果乞丐對社會毫無貢獻，給他們錢有什麼用？有些不睡者便將普通人視為西班牙乞丐，因為他們最終成了不睡者身上的寄生蟲。Leisha Camden一直拒絕這種看法，頑固地堅信不睡者與睡眠者能平等共處。但這麼做究竟是仁慈，還是天真呢？作者給了我們很多思考空間。

所以，這本400多頁的書內容出乎意料地豐富，充滿了變奏與轉折，寫作紮實又優美；它將一個簡單的設定前提發揮出最多樣的變化，而且總是建立在政治、經濟與社會的探討上，但又從未脫離人物的感受與觀點。這點是我讀這本書之前完全沒有意想到的。

不過也正因如此，我覺得讀完一本就夠，不必再多讀後面兩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