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重貼][科幻小說] 馮內果的三本經典小說

（原文發表於天空部落，2005-2007）

Slaughterhouse-Five (1969)

1945年2月13日，德國城市德勒斯登（Dresden）過半數的市區在英美轟炸機的猛烈轟炸中被夷為廢墟，死亡人數約兩到三萬人（以前的估計高達十三萬人）。撇開長崎和廣島的原子彈，德勒斯登大轟炸堪稱人類史上最慘烈的死傷記錄之一。曾有好一段時間，美國沒有人知道這個事件的真相，即使知道的人也並不願提起。

當時一名年輕的美國戰俘和幾名同伴與德軍衛兵躲進了「第五號屠宰場」的地下儲肉室，出來後目睹了宛如人家煉獄的景象，此人便是作者馮內果（Kurt Vonnegut Jr.）。他後來將這段親身經歷寫成了這本書（並化身為敘事者與書中書的「作者」）：主角Billy Pilgrim跟馮內果有著一模一樣的遭遇，但在戰後中年一次墜機意外造成的腦部創傷，使他宣稱遭外星人綁架到動物園、進而獲得不受控制的時光旅行能力，一次又一次返回過去、重溫自己無法改變的戰時經歷，也預知了自己會遭槍殺的命運。

不過，這些有可能只是創傷帶來的精神失常嗎？戰爭以外那些奇異的經歷，是否只是源自他在店裡偶然翻過的科幻小說？無論如何，馮內果在書中道出了強烈的宿命感，一如主人公掛在嘴邊的「So it goes」。但就在這種荒唐得好笑、但有時又十分沉重的荒謬之中，我們仍得到了體悟：

God, grant me the serenity to accept the things I cannot change, the courage to change the things I can, and the wisdom to know the difference.

過去的痛苦與回憶就像德勒斯登大轟炸，是人們沒有辦法遺忘或改變的，在任何時候你可以加以回顧，你曉得在特定的時刻接著會發生什麼。有時候發生什麼再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讓它過去。因為你無法逃避夢魘。

本書是馮內果最偉大的作品，它深刻描述了戰爭的恐怖與人類的戰時罪行。我以前在列科幻必讀清單時一定會放它。

Cat's Cradle (1963)

主人翁想寫本探討第一顆原子彈在廣島引爆時，美國有哪些大事發生的書。原子彈發明人的兒子告訴他，他父親在原爆那天把玩一種稱為「貓的搖籃」的繩圈遊戲給他看。這位科學家私下發明了稱為「冰─九」（ice-nine）的東西，能使其接觸到的所有水瞬間結冰，這樣的產物還被他的三位子女平分。

為了尋找科學家的其中一位兒子，主角來到加勒比海一個稱為聖羅倫佐的小島，一位奇怪的獨裁者在此統治心目中的人間樂園；島上發展出一種更詭異的布克農教（Bokononism），這個教每年紀念的百名烈士，是該島派去參加二戰時一出港就被納粹潛艇擊沉而罹難的；而在書末進行荒謬的紀念表演時，不慎把一小塊冰─九炸到海裡，結果整個地球就這麼變成冰天雪地了。

本書用黑色幽默的手法，狠狠嘲諷了人類的矛盾心態：人類行科學真理之名，行毀滅世界之實（就像原子彈發明人居然能贏得諾貝爾獎），發明的末日武器固然是科技的終極結晶，但到頭來也只會達成毀滅世人的目的罷。

The Sirens of Titan (1959)

四十萬年前，Tralfamador星的種族決定派一位使者，帶著重要訊息前往銀河另一端、去距離千萬光年小麥哲倫星雲內的另一顆星球。然而這位使者的船在行經太陽系時故障了，不得不降落在土星最大的衛星──泰坦等待維修。為了協助使者，Tralfamadore星展開了一項龐大的「救援」計畫...

故事主角Malachi Constant是西元二十二世紀地球上最有錢的人，老爸只是靠聖經句子的縮寫來稿投資就致富。而Winston Niles Rumfoord這個地球上最具影響力的人物、唯一能在時間漏斗空間穿梭的預言家，莫名其妙地安排Constant被飛碟抓到火星、洗腦加入火星人大軍，淪落到水星的洞穴三年後歸來，再被當成罪人放逐到泰坦星。最後我們會發現一切都是Tralfamador人的計謀，只為了讓Constant的兒子把偶然在火星撿到的一片金屬──那正好是使者船隻等待已久的備用零件──帶到需要的地方。

《泰坦星的海妖》探討的主題很多，也有較多的科幻成分，但最終襯托的仍是馮內果式的黑色幽默：整個搶救泰坦星落難使者，費時二十萬年甚至更久的經歷，到頭來也只是極端的荒謬。使者帶著的訊息究竟是什麼呢？也沒啥重要，就只是個簡單的致意罷了。

但在震撼教育之後，馮內果在結尾帶出了和解：Constant雖是個有錢的富翁，身邊總不乏女人，然而他卻從未因此快樂。然而當此人經歷了各種悲慘，最後與強迫配對的妻子淪落到泰坦度過餘生時，作者卻告訴我們，他在那裡終於發現了屬於生命的意義──心中的愛。就連火星上那位整天只能操縱別人、內心空虛的指揮官，也在水星的洞窟裡找到了自己的歸屬與聽眾。

以上三本書都曾獲得雨果獎提名（Slaughterhouse-Five則也獲得星雲獎入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