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天空部落,2009~2011)
Charles Stross是一個技客型的科幻作家,作品經常混合後人類、尖端科技、超自然以及平行歷史元素,在2000年代其實一度挺受歡迎的。但他後來慢慢淡出,我也沒有再續追他的作品了。
現在回首,和他的長篇相比,反而是他的一些中短篇讓我留下更深的印象。這裡我就整理幾篇讀過比較回味無窮的心得。
Missile Gap (2006)
(2007年軌跡獎最佳中篇)
這故事裡的地球在1962年10月1日遭遇瞬間劇變,人們發現整個地表被某外星力量搬到小麥哲倫星雲,還從太平洋中間切開、平鋪在一個超大的安德森碟平面上;由於結構體質量太大(比戴森球體大一億倍),使得逃脫速度變得太大,任何導彈都沒有足夠動力飛離重力場。
故事開始時已經是1976年(但估計實際上已遠離原本的時間八十萬年),而既然在冷戰扮演要角的洲際飛彈完全無用武之地,轟炸機飛行距離又不夠長,所以導彈差距(missile gap)的對峙也就不復存在了。美蘇轉而各自想辦法探索外頭超級寬闊的區域,而Stross就透過這些劇情線繼續帶出幕後的一些「真相」。
第一條線是本來要上太空的第一人Yuri Gagarin訓練反正也白費了,被總書記派去搭一艘巨大的翼地效應機展開五年的探險,用意是將共產主義宣揚出去、並尋找高等文明「必然存在」的社會主義者。結果他們發現新大陸卻是幾萬年前的美國與俄國,兩者空無一人,美國還被核彈蹂躪過,這是怎麼回事?第二條線,一對美國夫婦到另一塊新大陸開拓,辛苦攢錢過日子,妻子找了份生物學家觀察員的工作,協助調查一種似乎擁有高科技的白蟻。最後,卡爾‧薩根想發出訊號連繫其他文明,卻被一位神秘高官給「說服」收手。我們得知這人的名字是Gregor Samsa(卡夫卡《變形記》主角),而他的同夥則叫Seth Brundle(1986年《變蠅人》角色)。
結局儘管仍充滿了謎團,卻顯現出這是個夢魘式重複的「未來」──一個用來消除人類自相摧殘、令人不寒而慄的外星實驗。人類自己的揣測也頗值得玩味:他們是被摧毀的前一代的重建物嗎?或者是活在虛擬實境裡的記憶?
Down on the Farm (2008)
和他的The Atrocity Archives系列設在同一背景下,主角Bob Howard隸屬於英國超機密特務組織「Laundry」,這組織負責管控用電腦、數學技術所實施的超自然應用(即所謂的computational demonology);畢竟,魔法是應用數學的一支,什麼都有可能實現。
故事始於主角被不敢去的同事推坑、抓去「農場」調查神秘事件,那裡是個監禁發瘋數學家、電腦科學研究者的超機密病院(病院管理者表示有的病患之所以發瘋,就只是「構思」數學算式結果把異次元惡魔召喚到腦袋裡),而實際處理「病人」的是一群有點維多利亞風格的機器人,由地下室的古董IBM電腦掛上一個來自異時空的惡魔來控制之。
在這裡病人被禁止使用紙筆,就怕搞出什麼不應該有的東西來,結果主角還是發現四個長期病患裡的兩位用西洋棋盤來模擬多維度圖靈機,甚至到了能弄掛機器護士的程度。至於結尾和插入許多有趣技客細節的過程比起來,則算是比較普通、直接地收場。
Unwirer (2004)
和Cory Doctorow合寫的故事,這也是為何Stross的第二本短篇集取名為Wireless。背景是反烏托邦式的美國,有線電信業者壟斷網路存取,無線網路遭到封殺,因此有一群地下運動者四處冒險架設無線網路基地台,並被美國政府指為是恐怖分子。
主角和他的搭檔就是這樣一個人物;有天一位記者要求採訪,希望能揭發政府暴行,但這也因此使得主角身陷被出賣的險境......
A Tall Tail (2012)
故事的標題雙關a tall tale(讓人不敢相信的驚奇故事),為Stross為了Tor.com在2012年開站四周年而寫的。
故事是主角(Stross本人?)跟一堆科幻作家被五角大廈送去參加100YSS(百年星艦計畫,研究如何在接下來一百年做到星際旅行),會中跟科幻作家Gregory Benford的科學家兄弟Jim Benford聊起火箭的設計。接著他們聊到CIA在冷戰時也投入了火箭研發──但目的並不是上太空,而是故意研究出最危險的火箭,故意洩漏給敵對國家。蘇聯只獲得不完全的情報,意外成功研發出核燃料電池,結果仍在嘗試發射一種使用紅水銀的火箭時,造成了升空處不遠的車諾比電廠爆炸,灑滿輻射落塵。
這故事算是成功的把紅水銀這種被外界認為是美蘇宣傳內容的假物質,跟一些歷史事件結合起來,Stross也把這種反間手段歸功於作家Larry Niven提出的構想:把推進引擎的威力反過來當成武器。然後故事最後一句說:
But it's interesting how everyone gets so very upset about those North Korean rocket launches that keep blowing up, isn't it?(說也奇怪,北韓發射那些老是會爆炸的火箭時,大家還是很不爽對吧?)也許紅水銀果然真的存在...不過,如今北韓的火箭也不會爆炸就是了。
Palimpsest (2009)
(2010年雨果獎最佳中篇)
時光旅行故事,可以說是把過去的時光旅行作品再推得更遠一步。故事裡的時光機構不僅僅是研究和記錄知識、歷史,其終極目標是在巨觀的宇宙時間中挽救人類免於完全滅亡的命運,讓地球在太陽膨脹、銀河系撞上仙女座星系時得以倖存。
主角先敘述了他如何加入這個單位(第一個考驗便是先回去殺死自己的祖父),遭受神祕追殺,並且受到自身單位的懷疑。最後他遇見了許多不同的自己在替反抗軍效力;Stross欲表達的概念便是,時光旅行不只會改寫歷史、讓宇宙分岔,連時光旅行者自己也會產生出不同版本。當他們在後續時間中時光跳躍,甚至改寫彼此的歷史時,許多事情就會大幅改變。這也是為什麼時光機構設在時間盡頭的終極圖書館並非記載人類的總歷史,而是透過反映不斷變動的歷史,來了解人類命運可能的走向了。
當然這還拉出一個子線,暗示地探討了Stross寫過幾次的費米謬論的另一個解釋。故事中探討宇宙發展的篇幅視野驚人,雖然一開始看起來好像與主軸無關,但它最終也符合了多元歷史線下不斷改寫歷史(所謂的「再生羊皮紙」)背後隱含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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